英国进步主义与进化论
8.3 英国
《生物学思想发展的历史》 恩斯特·迈尔著 涂长晟等译 https://tuenhai.com 整理
在19世纪的前半期英国的情况在很多方面与法国及德国的根本不同。例如,自然科学全部由地质学支配;在1790年到1850年之间世界上没有别的国家对地质学作出的辉煌贡献赶得上英国。同时英国在科学与基督教教义的亲密联盟上也很独特。英国大学的科学课程的大部分教学工作是由神职人员担任,一些著名的科学家继承了由牛顿、波义耳、瑞等建立的传统,同时从事科学和神学的研究
虔诚促使物理学家对造物主权力表现的侧重点与升物学家大不相同。宇宙的秩序与和谐促使物理学家探寻造物主所设置的规律和宇宙运行的制度。自然界中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不过这是第二位原因,它是由第一位原因、造物主所设置的规律(定律)来控制的。物理学家为了能最好的侍奉造物主就要研究这些规律及其作用
升物学家(包括博物学家)也研究造物主的功德,但他的侧重点并不是什么机械性活动如落体的运动或行星绕太阳运动,而是升物的奇妙适应现象。这些适应现象可不是那样容易用一般规律(如引力,热,光和运动)就能解释。几乎所有升物的奇妙适应现象是如此独特,如果说它们是由于“规律”产生的那就未免荒谬可笑。但是应当怎样来解释这些现象呢?看来它们是那样特殊只能用造物主直接干预才能解释。因此,升物的功能活动,它们的本性与多种多样的相互作用为设计提供了充分证据,并为造物主的存在构成了无可置疑的证明。舍此而外,升物界的一切奇异适应现象怎么能出现?
这两类不同的研究者(物理学家和升物学家)所采取的途径也完全不同。上帝在创造的同时制定了规律然后即行放弃权力以利于第二位原因,这样的上帝较之博物学家的上帝要遥远得多;博物学家将上帝的设计印记保留在升物活动的每个细节上。可以这样说,自然神论(deism),信奉一个非人格化的、规律之神(而不是天启之神),几乎是物理学发展的必然逻辑结果。另一方面,博物学家则采取了一般称之为“自然神学”(natural theology)的信仰。自然神学认为一切结构的适应性以及升物的相互作用中表面上的完善无缺正是造物主设计的证据。自然界的一切是上帝的智慧、无所不能与大慈大悲的精制品或无从改动的杰作。还有什么比研究他的作品更好的办法来向我们的造物主表示敬意?就瑞来说,研究自然就是真正“为神性作准备”。的确,研究自然的奇观成了当时遍布英国的无数乡村牧师所热衷伪爱好
英国的自然神学在好多方面和大陆的自然神学有所区别。德国的物理神学是以人为中心。上帝是为了人类的利益而创造了世界,每一种创造物的职能是对人类有用。人类只是在创造已经齐备之后才出现在地球上。英国的自然神学更加强调整个自然界的和谐协调,这就导致了在一切相互适应中研究造物主的设计。英国自然神学之所以长盛不衰很可能是由于它的更加引人的概念化。当自然神论和启蒙运动的浪潮在大陆席卷物理神学而去时,在英国自然神学干18世纪时却保持了它的充分活力(尽管有休谟的贬议),并在19世纪的前半期由于Paley的著作《自然神学》(1802)和八篇Bridgewater论文( 1833—1836)的出版而出现了一个新高潮。在这八篇论文中,八位作者运用不同的科学论题以广博的学识和彻底的严肃性论证了“在创造中显示的上帝的权力,智慧与仁慈”。科学和神学在当时的许多科学家中已经是单一的课题,如地质学家Sedswick,Buckland,Murchison,博物学家阿伽西,甚至他们的科学论文也是自然神学中的课程。莱伊尔的《地质学原理》也不例外
对于一个别世纪末期的科学家来说,使他感到特别惊奇的是自然神学家以同样的态度自愿接受“超自然的证据”和自然证据。创造不仅作为事实被接受,而且上帝随后对世事的干预也是如此,只要这种干预是上帝愿意的
然而自然神学与科学之间的联盟最终也产生了困难和矛盾。客观科学原则和试图借助于超自然力量进行干预之间的矛盾愈来愈多。特别是要调和退化器官、寄生虫和传染病以及像里斯本大地震那样的毁灭性灾变等等的出现和仁慈的造物主的设计之间的矛盾越发无法调和。我们即将看到达尔文在《人类起源》一书中的很多论点就利用了这些矛盾。为了解释化石的序列和世界范围的地理分布格式而提出的一些辅助性假说虽然能够暂时延缓自然神学的衰落,然而并不能阻止它最终的衰亡
批评不仅来自科学界也来自哲学界。休谟在《关于自然宗教的对话》(Dialogues Concerning Natural Religion,1779)一文中明确指出自然神学既缺乏科学根据又缺少哲学基础,康德在《判断力批判》(1790)中反对缺乏判断力的目的论。但是这样一来就留下了一段诠释的空白,因为在自然选择学说提出之前,科学对适应现象并没有满意的解释,而拉马克的推测又完全无法使人信服。事实上很多虔诚的科学家兼哲学家如莱伊尔、Whewell,Herschel,和塞吉威克等似乎非常害怕自然解释,害怕它会破坏道德基础。这也许是自然神学在英国于《物种起源》出版之前一直继续存在的主要原因。自然神学在进化主义的历史上扮演了一个特别暖昧的角色。达尔文的最坚定的对手是自然神学家,而只要把设计换成自然选择,则自然神学家绘声绘色描述的升物适应现象就为进化提供了一些最有说服力的证据
进步主义( Progressionism)
将地质学包罗进自然神学中去是英国的特点(Gillispie,1951)。它是企图调和地质学和古升物学(即化石学)的新发现与圣经创世纪的传说和设计概念之间的矛盾
通常引用来论证地质学事件和摩西的记载是一致的两项证据是:
- 第一,化石记录中没有人类(人的创造是创造的最后一幕
- 第二,遍及整个地球的“大洪水”(Great Deluge)的证据
早在18世纪布鲁门巴赫就已经怀疑过只有一次洪水。当一个又一个化石区系的记录建立起来后,发现前后区系之间几乎都由空白地带隔断。在居维叶的相当温和的解释(见8.2)中,区系的破坏或消亡被看作是“变革”,但在其追随者中则反复灾变的概念占了上风。虽然居维叶绕过了区系轮替的问题,但在他的一些追随者之中则强调在每次灾变后就又发生新的创造,而且每一次后续的创造反映了变化后的世界情况。这一概念被称为进步主义(Rudwiek,1972,Bowler,1976)。从某种意义来说,它是神创论者对自然阶梯的一番新打扮或改造
动物区系随时间进步的实质是逐渐才了解的。居维叶的发现主要涉及哺乳动物区系的第三纪变化。当发现了大型化石爬行类(开始时多数是海洋爬行类)之后才了解它们生活在比哺乳类更早的时期(即中生代,因而在英国牛津发现了侏罗世哺乳动物使人不禁感到愕然)。在以前的较晚古生代岩石中含有鱼类化石,而在更早的矿床中则只有无脊椎动物化石。当时的激烈争论涉及到进步的原因(按神创论观点)并提出哪些升物是“低级的”或“高级的”,人类是否进步的终点等问题。每位学者都有自己的看法。阿伽西及其部分学生抱有这样的奇怪观点,认为在前一次灾变后的每一次新创造都反映了上帝对他自己的创造的当前看法,动物区系的更替表示了在上帝心目中创造方案的逐渐成熟。他没有意识到这种观点是多么亵读神祗。它一再暗示上帝创造了一个不完美的世界,为了下一次创造得更好,他不惜将之彻底毁灭掉,然而一次又一次地失败,直到他的最新近一次的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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